新工作在一間小型的廣告公司展開。公司的坪數不大,比較像是工作室的運作規模,人數也不多,隱藏在熱鬧的東區的某條原本屬於住宅區的小巷子裡。當初面試的時候,也是以為誤入桃花源一般地感覺,一直到看到招牌後按了門鈴,才讓我安了心。
工作室的格局說不上是日式或是美式的,穿著各式衣服的六個人幾乎面對面坐著的,如果沒有電腦螢幕跟資料擋住,一定可以看到對方在補粧畫眉毛,或是在剔牙縫間中餐的菜渣吧。另外有一間可以容納得下全體同仁外加客戶的會議室,附有投影機以及可以用熱感應紙印出板上所寫內容的白板。最後一間就是總監的個人辦公室了,通常是與客戶一對一商談時才會在那裡,不過其實他比較多時間在與我們討論事情,或是在屋子外面抽菸。
「吶,要不要一起抽根菸?」隔壁的同事看到總監跑去抽菸的時候總是問我。
「我已經戒了耶。」我回答。
「你是『戒』菸還是要『借』菸啊?」他一邊講一邊比出夾菸的手勢。
「你自己抽就好啦,下次再請你抽雪茄。」我開玩笑地回他。
牆壁是米白色的,有不少放書的櫃子,以及專門收納酷卡(Cool Card)的紙盒。櫃子、置物架,包括我們使用的電腦桌,多半是深咖啡色的,但是整體氛圍並不會讓人覺得過於庸懶,而是一種比較沉穩的放鬆狀態,好像已經蓄勢待發,隨時可以出擊一樣。
總監總是穿著不算正式但是很有設計感的西裝,除了他以外的六個人,有人穿的是素色沒有花樣的T恤加運動褲,有人穿Polo衫配上休閒卡其褲,因為公司主要還是做幕後執行的部分,總監的政策並沒有對這方面太要求。不過為了看起來有精神一些,我穿了認真燙過的素色襯衫,搭上合身有洗出一些線條的中低腰牛仔褲,以及三片式的方頭黑色皮鞋。
一如大部分的媒體相關行業一樣,這裡也是採責任制的公司,也就是說,考慮到執行進度以及完整性,如果礙於時間因素就需要加班去克服。雖然通常加完班已經是超過第二班夜間垃圾車的時間,不過比起一個人在空蕩的房子裡聽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腳步聲,某種程度也許喜歡上加班的感覺也說不一定。也許,真正原因是女孩的關係也說不一定。
工作室裡有兩個女孩,兩個人看起來年紀都比我小得多,一個叫Akane,吸引我注意的是另一個負責設計叫Midori的那個女孩。女孩平常穿的是淺色的貼身T恤,外面搭一件白色的羊毛針織衫,下半身穿的是貼身的小喇叭牛仔褲跟平底鞋。
黑色的直髮垂到胸口,髮尾有一些些捲起,在胸口形成美好的向內的弧線;有時候會梳成馬尾,露出白晢而迷人的頸部。五官精緻秀氣,特別是耳朵,耳殼很薄耳垂也不大,從正面看就好像精靈的耳朵一般末梢尖尖的,似乎側耳就可以聽到精靈的低語。但是皮膚狀況似乎不是很好,也許是工作壓力或是睡眠的關係,也許是粗心大意常常忘了卸妝就睡著也說不一定。
Midori個性很開朗,大大的眼睛裡總是充滿笑意,是很容易人來瘋,而且打開話匣子之後就停不下來的那種女孩。不過在她看似文靜乖巧的外表下,結合成一種微妙的感覺,像是天真爛漫的小公主那樣,有種不能讓人長久直視的閃耀;似乎見過什麼大場面,可以成熟地應對進退,但是又好像第一次認識到這個世界,對什麼事都抱著高度的好奇心跟興趣。
「發什麼呆啊?!剛剛要你幫忙想的文案出來了嗎?」Akane從我旁邊的位置用力地搥了我的肩膀。
「喔,那個啊,那就加個……『A deer is a deer.』妳覺得怎樣?」
「好爛喔,你認真一點想啦!」短髮暴力女Akane似乎快爆發了。
「好啦好啦……」題案被秒殺,其實我也覺得很爛。不過轉頭又開始想著小鹿跟在草地上打滾的小熊能不能成為好朋友。
很喜歡這種讓創意碰撞的工作,有時候天馬行空,有時候實際到似乎什麼事都做不了,但是與有想法的人討論事情,真的是很過癮的一件事,好像可以誤闖史瑞克的世界,或是把他們拉到現實生活裡一樣。「什麼東西讓人注意,什麼東西就會有賣點。」總監總是這樣說。
終於,機會來了。
「這次我們接到的產品是由S社推出的新型平板電腦,」總監集合大家到會議室後開始說明目前的狀況, 「扣掉設計跟工程人員的部分,現在的企劃手上同時都還有兩個案子在走,雖然我們的新同事才來三個月,不過能力跟反應都是沒有問題的,這個案子會交給他來主導,如果他跟你們請教事情,不要吝嗇啊!」話說完,接著而來的是掌聲還有加油的歡迎聲。新同事?不就是我嘛!
總監離開會議室的時候,還繞到我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說了句「好好幹啊!」然後才離開。其實也不用他說,難得的機會,不好好把握怎麼行。
於是開始了每天不到十二點不回家的日子,努力地整理資料,像是平板電腦主要使用族群的研究、市面上其他同質性產品的宣傳特色、S社的品牌訴求和以往產品行銷的手法,以及這次新型的平板電腦能想得出的所有附加價值和設計特色,交叉分析之後再考慮要走什麼樣的宣傳路線。「創意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有些時候創意是透過資料的堆疊製造出來的。」腦中又浮現出總監講過的話。
「邀請網路上的人氣素人美女來宣傳……妳覺得怎麼樣?」跟Akane討論的時候我提出這樣的想法。
「表特板的?正妹牆的?還是Mobile01的?」
「呃,妳這麼清楚喔?」我挑著左邊眉毛看著她。
「男朋友常常偷看被我抓到啊。」她用不屑的口氣。
「妳都這麼正了,他還要看誰啊?」
「誰曉得你們男人都這樣喜新厭舊,不愛老婆愛外婆。」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唄,更何況我是專情的射手座,我們……」
「我們剛討論到哪裡啊?」還不等我說完Akane就直接打斷。
「呃……喔!剛說到找明星臉素人來宣傳,前一陣子不是『你管子』短片有個小周慧敏嗎?也許只是小小話題性,不過先有話題,只要能跟產品正確地結合,我想這樣的東西是可以推得出去的。」我信心滿滿地說明。
「我說,你只是想認識正妹吧?」她看了我一眼繼續說,「不過聽起來不錯,晚點跟總監討論看看!」
在一個月後,這個企劃被實際地運作了。先是找了身材好的明星臉素人美女,但是在這次產品代言時穿著保守,別有另一種的性感魅力,引起網友「為什麼沒露」以及「不露也很正」的討論熱潮,另一方面模特兒的造型設定也更貼近這次產品的定位,與其注意美女的身材,更注意產品所希望營造出來的氛圍。
同時使用網路行銷,攻佔關鍵字、搜尋排行,以及各大網誌、微網誌的入口版面。我最得意的部分是在Facebook上的粉絲團,除了透過一些活動炒熱氣氛外,短時間內能夠累積到2,000人的加入,將來會是相當有用的資源。換句話說,這是一張漂亮的成績單。
總監決定辦一場小型的慶功宴,犒賞一下辛苦的大家。雖然菜色美味,不過這間餐廳很湊巧地就在警察局旁邊,雖然說同事平常也不是特別喜歡小酌幾杯的人,不過人似乎都有種「越不能做就越想做」的叛逆性,「好想喝個幾杯啊」這樣的想法就跟快下班時那種「好餓啊」或是打呵欠一樣開始傳染開來。經過討論之後決定到沒有家室然後空間又大的我那,「就算喝掛了明天上班也不用擔心遲到」,總是穿著T恤的程式設計這樣說。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我家,好像大學生計劃著要去跨年之前的集合一樣。除了總監先回家玩小孩以外,總是穿著T恤的程式設計、酷愛卡其褲的視覺設計、標準西裝當制服的廣告業務,當然還有Akane跟硬被拖著來的Midori,應該說是全員到齊了。除了之前搬家以外,這個空間還是第一次同時有這麼多人在。
一群人擠在其實不會很大的客廳裡,沙發實在不夠大,Mirdori還坐在Akane的大腿上。還在把下酒菜的包裝打開時,有人等不及就喝起來了。總監贊助了一手啤酒,另外也有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一些瓶裝或是罐裝的調酒,當然我也把自己放在家裡的威士忌跟大吟釀拿出來招待。啤酒濃度太低,要喝到有感覺的程度肚子需要裝一堆液體,非常不喜歡。
大家很有默契地避開這次慶功的起因,也不聊其他公事,開始扯起自己也許荒唐也許離譜的故事。如果可以像日本綜藝節目那樣發給一人一個拍下去有音效的手拍燈還有在牆上弄一個條狀的計數器的話,一定會更有趣。男生八九不離十就是車子、運動跟當兵的事,女生則是聊著名牌、逛街、折扣這些。
當桌上和地上的空瓶空罐開始多起來的時候,大部分人也已經進入微醺的程度,於是有人提議玩「國王遊戲」或是「真心話大冒險」之類的。要命。要是抽到Akane的話應該會被殺掉吧,不管是被她或是她男友。不過玩了幾輪之後,看到程式設計跟廣告業務舌吻起來時,全場氣氛還是沸騰了。
「時間差不多了,明天還要上班啊。」俗話說見好就要收,於是我起了個頭。
「再一次啦,話說你好像還沒被抽到喔!」程式設計用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我。
「對啊,最後一次啦,你認命吧。」剛去廁所漱口回來的廣告業務一邊這樣說,一邊揮手示意視覺設計開始發牌。
「科‧科‧科,太好了!這次我是國王!」程式設計不懷好意地亮出他的牌,然後用著以為我看不到的嘴型跟其他人努力地交換情報。
「咳咳,」他清清了喉嚨用著宣導重要事項的口吻開始說,「這次國王遊戲的最後壓軸好戲,是Ace跟皇后舌吻!」
看了看手中的牌,我是Ace,而Midori臉紅紅地亮出手中的皇后吐著舌頭看著我,害我莫名地緊張起來,倒是她比較大方,搖搖晃晃地走到我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要溫柔一點喔……」害羞地越說越小聲,然後把眼睛閉了起來。看到這一幕的眾人於是又沸騰起來。
也許心裡某種程度是非常期待這樣的事發生,不過這樣算不算趁人之危呢?還有我真的要直接這樣親下去嗎?好吧,這只是個遊戲,不要太認真,Midori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想完,我輕輕地將嘴唇印在她的嘴唇上。
「低低!同學這樣不行喔,國王的命令是舌吻耶!」程式設計馬上跳了出來,並雙臂交叉在胸前比了一個大大的叉。
「你很虛耶,可愛正妹給你親還這樣婆婆媽媽的。」Akane在一邊幫腔。
「好啦好啦,你們很盧耶。」說完,我重新把手搭到Midori的肩膀上。
Midori的眼睛還是閉著的,嘴唇用一種甜美微翹的形狀半開著,看著看著,突然間我又緊張了起來,心跳得比剛才都還要快,於是閉上了眼睛,以為自己看不到會自然一點。
就在我的嘴要接觸到她的唇的前一刻,Midori身體軟了一下,往後面的沙發倒去。她睡著了。
由於大家都是騎機車來,加上我又有客房,於是Midori被眾人很放心地託付給了人畜無害柳下惠的我。怕沙發不好睡加上眾人還在大吵大鬧,我先把她抱去客房,公主抱的時候還引起眾人一陣歡呼。終於聊天到不能再晚,酒也退得差不多後,大家紛紛準備離開。臨走前,程式設計雙手搭著我的肩膀說:「接下來就看你的了。」然後大笑離開。
聽著樓下傳來機車發動然後騎走的聲音,房子突然變得無比地安靜。想著剛剛的國王遊戲,我又為自己倒了一些威士忌,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大睡,一覺到天亮,房子安靜地連原本半夜的腳步聲都沒有聽到,也許是我睡得太沉的關係。醒來後,身邊多了一個人,很淡的洗髮精香味混著很濃的酒味,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花了一些時間確認了記憶空白的時間裡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Midori伸了伸懶腰後,露出甜甜的微笑說,「怎麼可能,只是你那個客房的床太難睡了而已。」
* * * * * *
然後,我們交往了。當然不是從那個像是惡作劇一般的早晨開始,不過那是一個很好的契機。我們成為彼此生活的重心,圍繞、旋轉、綻放。
隱藏在乖巧外表下,是獅子座的熱情,以及從設計專業而來的,那種自我主張的堅持。說是驕傲的獅子,也許更像是傲嬌的金吉拉;她主動、愛撒嬌,但是對我的要求又非常嚴格,除了要學著愛美以外,被視為不夠體貼的動作也一一被糾正,包括最好再吃胖一點。
「我覺得我已經夠多肉了,不要再餵我了啦。」我發難了。
「不行不行,你還太瘦咧,再多吃一點。」Midori露出像是幼稚園老師的神情這樣說,一邊又撈了一湯匙的馬鈴薯燉肉放到我碗裡。
「真的吃不下了啊。」
「不準剩下,不然以後我會長滿麻子。」
「啊?我又沒說我以後要娶妳。」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麼好的女生哪裡找啊,出得廳堂下得廚房,就算沒廚房也可以煮出這麼好吃的東西,你說說看啊。」
「我……我錯了,我吃就是了嘛。」
「乖,做為獎勵,再給你一碗飯。」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撐得怎麼樣也睡不著,想著肚子裡的馬鈴薯燉肉一定熱鬧地在舉辦狂歡節。
隨著交往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在我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有時候也會讓我上她那兒去,只不過她住的地方小得多,而且不時還會遇到她的女性室友,雖然並不是衣衫不整之類的,但就是覺得很不自在。也許多少還跟她室友會點檀香或是香精蠟燭有關係,一直聞著那樣的東西,好像鼻子就一直陷入忙碌狀態的感覺,沙漏不停地上下翻轉。
因為我家離公司比較近,所以更常下班後就直接到我住的地方一起共進晚餐,也許是從路上買回來的,也許是她自己精心烹煮的。幸好她的手藝是真的還不錯,不然看到那樣期待的表情,應該是不管什麼都要吃下去吧。而放假的時候她常在我身邊醒來,半開著惺忪睡眼帶著甜甜的幸福微笑跟我說早安,有時候我們就這樣在屋子裡放鬆一天,有時候則是出門看看展覽,或是逛逛書店逛逛街。
Modori特別喜歡信義誠品的氛圍。好似一種魔法世界的感覺,唸對了咒語書本就會飛到自己手上,或是那種古老但是打掃清潔的圖書館,只要呼吸就可以得到書中的知識一樣。光是沉浸在那樣的空間裡都是種享受;時光變成緩慢的流,上面浮沉著無法計數的文字,充斥在那樣現代化的建築物中。
雖然喜歡適合拍照跟被拍照的戶外景點,不過怕曬太陽的她還是更常選擇室內的空間,像是美術館、當代藝術館,或是華山藝文中心。可能在展覽開始前幾週預告的時候就開始排行程了,「吶,我們下個月去看……好不好啊?」
也忘記是什麼時候開始了,「我」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們」。
「吶,跟我在一起會很累嗎?」Midori某天突然這樣問我。
「怎麼會這麼問呢?」我微笑著回她。
「因為你看起來很沒有精神喔,非常非常。」
「應該是最近工作的關係吧,需要找時間好好放空一下。」
「所以我是不是要給你多一些空間呢?」她皺起了眉頭。
「唔……這個……不一樣啦!」
「你猶豫了喔。所以說,是我的問題囉?」
「不是妳的問題,我很需要妳,真的。」
「那為什麼最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苦笑就是面無表情?」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吧。工作的關係。」
「我也在工作啊,你也看得到的,可是我很想在你身邊,很想每分每秒都看到你,所以不管怎麼樣都不累啊!」她停頓了一下,用著似乎閱人無數的口氣下了一個小結論,「也許我是該給你多一些空間。你是喜歡自由的射手座,我知道的。」
我不知道該回什麼,也把原本想跟她討論同居的想法按捺下來。我沉默了。
從那天之後,似乎有什麼改變,在我跟她中間悄悄發生,但又好像什麼都跟以前一樣,只是少了到我家來的次數。這一點點的小發現,只存在於生活的細縫間,像是早上刷牙的時候想起來,然後騎車到公司的時候就忘掉了;剛躺在床上看著一個人睡很寬敞的床想起來,但是不敵睡意之後,一覺起來又忘記了。
在想起與遺忘之間,我跟她溝通的時間越來越少,不過我的心意是不變的。也許這樣說好像很奇怪,但是我與她疏遠不是因為其他女孩的緣故,一直放在她那裡的心,又怎麼會被拿到其他的地方去呢?
就好像認定了主人的寵物一般,就算被丟棄了還是會用上好幾天,花上身體裡所有的力氣,然後會跨越不管是時間或是空間的隔閡,努力地回到主人身邊一樣。我總是笑著說「我是她養的狗,她是我養的貓」。每當我聽到人說貓是寡恩、有奶便是娘的時候,心裡總不是滋味。
不過迎接了12月的冷空氣時,一通電話結束了我單方面的自以為。
「你好。」另一頭傳來女生的聲音。
「你好。」因為是對方來電的,所以我講完之後就停下來等著聽她要說什麼。
「那個……我……是Midori的室友,電話是她之前留給我怕找不她的時候用的。」
「咦?她現在沒有在我這邊喔。」
「嗯,我知道。啊,不是這樣子的,其實是……也許我這樣做並不是很好,只是……我覺得應該還是要讓你知道一些事。」雖然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但是我還是想不起來她的樣子。
「妳就直說吧,我會自己去判斷。」
「嗯……Midori上禮拜跟我說,她做了一件很嚴重的事,神情看起來相當痛苦。我想幫助她,想讓她說說之後也許會好點,但是她拒絕了我,『我現在需要的是告解,我想我要找的是神父』,她這樣說。不停追問之下,她只透露她成了別人的第三者,之後話題就斷掉了。
「原本我是以為可能是……她介入你跟別的女孩的感情的事情,」她的語氣變得有點難以啟齒的感覺,之後又回復了原本慎重的音調,「不過一直到昨天,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於是把事情全部都跟我講了。」
在認識我之前,她與一個男孩交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在「那一天」之後,他們分手了,Midori開始跟我在一起。而二個月前,她跟姊妹淘一起去唱歌的時候,認識了朋友的朋友Ben,那天在場的大部分人有喝點酒,Ben半開玩笑地吻了Midori的臉頰,當下是非常反感的,不過後來跟Ben的聯絡反而頻繁起來。
也許是體貼,也許是帥氣,也許是那種放蕩不羈的魅力,也許是公司小開的關係,Midori陷入一種混亂的情緒當中。明明知道不能做的,因為Ben也還有女朋友,但是當下卻覺得是如此刺激、深刻,而真實,好像只有此刻才真正活過了一樣,不管是對於情愫的感應或是肌膚的觸覺,全部都敏感了起來,不管是汗腺或是其他的什麼地方,似乎都開始濕潤了起來。心裡吶喊著「快來吃掉我吧!」,似乎就要融化在對方面前了一般。
「『就好像妳從來沒吃過的美味蛋糕,無論如何也會想試吃一口看看那樣的感覺』,Midori這樣跟我說。我想她是嘗試之後就停不下來了吧,但是她現在非常地痛苦,因為她知道這是不好的,甚至在講的時候都要哭出了。
「這一連串的爆發來自她前男友,就是在你之前那個,傳給她問候的簡訊。她想念著之前簡單的生活、簡單的交往關係,但是那種日子曾幾何時離她好遠好遠,現在這種日子明明就不是她要的啊。
「其實也許不應該告訴你的,只是這種心情我自己也承受不了,我沒有辦法代替她做任何決定,也沒辦法代替她道歉,我能做的只是聽她說,然後陪她一起走下去。但是這種事聽完之後我也快無法負荷了啊,好像接上了連通管一樣,那些混亂的東西不斷地往我這裡過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些事告訴你,也謝謝你願意聽到這裡。」她停頓了二十秒之後重新開口,「那麼,請保重,再見。」
說完之後,她便掛上了電話。一直無法出聲的我,似乎做了一場惡夢然後醒來,雖然已經可以講話了,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我不斷想著這個問題,一邊回想著這些日子在辦公室打照面時我們都是用什麼樣的表情。
「每個人都有著某種程度的掙扎,也都在痛苦著。也許有些並不是對的,但是這不是考試,也不是理論,不管是對的錯的我們還是要生活下去,在狹縫中努力尋找著自己活著的證明,以及活下去的目標。」雖然這樣想著,但那只是漂亮話而已,我的思緒混亂而膠著,我的胸口因為心臟跳動更顯得疼痛,似乎把皮肉撕開如同撕破衣服那樣,我的心跳才可以獲得自由。
在那天更晚一些的夜裡,我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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