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是一種很有趣的東西,有時候跟寫好劇本的電影不一樣,在一來一往的互動間,拍出來的內容也許會遠超過導演所預期,又有一種可能是導演不先預設立場,任憑攝影機自己來說話。不過也可能會變得語焉不詳,重點不明,抓不到導演想法的情況下會有點愛睏愛睏。這次的兩部紀錄片,天明屋尚算是前者,草間彌生的應該比較像後者。
老實說這次的影展沒有想像中精彩,有可能是因為紀錄的起迄點很短(約一年多),重點比較像是放在藝術家的日常,或是創作時的想法與過程(片中至少都有從0開始地完成一幅作品),所以就變成不是有頭有尾的人物的生平之類的故事。如果對藝術家的了解程度不夠,可能就會面臨跟我一樣是外行看門道的狀況。
我所認定的天才有兩種,一種是「悟性不同於凡人,努力超過凡人,成就高過凡人」的人,另一種則是天生的天才,想法與一般認知背道而馳,矛盾而危險地走在「認同」這把兩刃劍的邊緣,把自己放在理智與瘋狂的交界線上。我覺得天明屋算是前者,草間是後者。不過影片拍起來是很溫和的,這些只是個人妄想而已。
天明屋尚學的是日本傳統的「狩野派」的技法,有點像是國畫中「工筆畫」那樣的感覺,對細節非常地要求,隨著江戶之後貴族沒落,有些畫師轉為庶民也能接受的「浮世繪」。天明屋承襲了狩野派對畫面顏色的掌握與工法,使用了壓克力顏料之類的現代材料做為媒材,又以浮世通俗藝術的角度,把淺入深出的作品放進了紋身雜誌裡。他的作品,不同程度的人可以看出不同的趣味,是連藝術學者也會讚賞不已的佳作;但是一般人之於我們,也可以看到裡面那些像是武士踢球、鋼彈紋身、千手步槍觀音那些「好酷」的畫面。
天明屋的藝術風格其實有點策略,他自己也這樣說。也就是「融合」的概念,把過去的好的部分留下來,加入現代的元素,在傳統與創新之間留有很棒的平衡,是努力的天才就可以做到的事。像去年MOCA的無敵鐵金鋼中國剪紙式的窗花,或是在紅樓看到有個什麼神像彈電吉他、搓DJ唱盤的T恤(在南投的工藝研究發展中心也有他的作品,好像是日本人)。不過這些人很可惜在台灣沒有紅起來。
原本以為草間彌生會是個瘋狂的藝術家,但在影片裡,她只是個一直板著臉,然後說「要先自戀才會有人喜歡自己」的歐巴桑。雖然朋友不覺得,但我還是認為她是個寂寞的傲嬌歐巴桑,或是說,是個寂寞等待人去關心她的老人;嘴裡說著討厭採訪或是「既然不懂就不要問」之類的惡言,但是也碎碎念地回答了問題。她的臉上笑容非常少,只有同輩份的人親暱問候時才會笑,這是個讓我很納悶的事,朋友也說「總是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
草間非常自戀,雖然說她的東西不差(包括畫、戶外裝置、詩等),不過她還是很喜歡重複看著自己的作品,「果然還是我自己寫的最好」、「我真是天才」一邊重複這樣的話。嘴巴說自己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但是紀錄片的字裡行間,還是透露著她對於他人的肯定,希望聽到外界的讚美,好印證她對自己所說的內容是對的。
草間的作品看似活潑有生命力,不過看久之後,慢慢地多了一種孤寂的溫柔,好像從河岸上看著水裡一生懸命活下去的人群一樣,可能是因為經歷過的人生長度的關係吧。
就像日本的一些電影或小說一樣,這些紀錄片也是把時間軸停在很微妙的地方,記錄了一段過程,但是卻沒有很明確地表示要傳達的內容,或是說用台灣人習慣的鏡頭語言,像是下小標或小結一樣地傳達內容。但是在看完之後,可能可以用更接近這些藝術家的角度去了解為什麼有這些作品的誕生,或是更貼近他們的思維。
後記:在看完影片後的一個多月,發現有賣這些影片的DVD,價錢跟影展票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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